本報記者 璩介力
近年來,《脫口秀大會》火了,一個個小段子讓人們笑得前仰后合,演員們對于身邊事的吐槽,似乎也能減輕當下年輕人的工作和生活壓力。
蘇州也有了不少線下脫口秀演出。雖然如今規(guī)模不大,演員也基本是兼職,但他們對脫口秀充滿信心。與觀眾不同,在他們看來,脫口秀遠不只好笑那么簡單,他們憧憬在歡聲笑語中打造屬于這個時代的文化藝術形式。
一個月出一個段子已屬不易
脫口秀演員海瑞記得兩年前第一次看蘇州線下脫口秀時的情景。“票價是真便宜,只要9塊9,但說得一點都不好笑,當時覺得我上去說都比他們好。”
海瑞在演出脫口秀(由受訪者提供)。
當時,海瑞并不清楚開放麥和商演之間的區(qū)別。后來,他第一次自己上了臺,說得一樣那么爛。“我講了兩個自以為很好笑的段子,但說完自己都覺得尷尬,太緊張了,臺下七八位觀眾幾乎沒人笑。”后來他才知道,開放麥是提供練習、打磨段子的場所,誰都可以上,不是真正的商演。
出自內心的喜歡和不服輸的性格,海瑞開始用心寫段子,然后反復打磨。“以前作為觀眾,對于脫口秀真的有很多誤區(qū)。”海瑞說,觀眾會覺得演員的幽默是即興的,是有天賦的。其實,演員在臺上說的每一個字,都至少經過了幾十、上百次的打磨,圈內對于段子的文本有個專門的稱呼,叫“逐字稿”,即每個字都要反復推敲。“演員們那種不經意的與觀眾的互動,其實已經練習了幾十上百遍了。”
此外,觀眾可能不知道,所有脫口秀的段子,都必須是原創(chuàng),而且必須是自己所觀察的生活,不能講別人的故事。這也是脫口秀與相聲、獨角戲等藝術形式的區(qū)別。在脫口秀圈子里,有這樣一個定義:所謂脫口秀,就是上舞臺演自己。
脫口秀的文本內容大多是生活中“難、怪、怕、蠢”的事,以及人們遇到這些事后的表現和處理方式。海瑞開始在自己的生活中搜集素材和靈感。“靈感靠平時積累,有時候騎著電動車,突然有個靈感,就必須馬上停車記在手機上,否則轉頭就可能忘了。”他說,一個兩三分鐘左右的段子文本,最起碼要花一整個下午才能形成。然后自己說給自己聽,至少要說10—15遍,必須爛熟于心。之后,開始上開放麥。“至少需要上20次,段子才基本成熟,才有可能上商演。”海瑞說,上開放麥,就是為了檢驗段子好不好笑,然后再反復調整,直到每分鐘有3—5個有效笑點,才算是優(yōu)秀的文本。“像我們這種兼職、業(yè)余愛好演員,一個月能出一個小段子就已經很不錯了。”海瑞說。
蘇州市場很大但演員不夠
“目前,蘇州還沒有全職的脫口秀演員,而且人數不多,雖然群里有一百多號人,但常活躍的不過20名左右。”游友是蘇州一家脫口秀俱樂部的老板。他認為,目前蘇州脫口秀市場是很大的,但演員不夠。
游友(前排左一)、海瑞(右二)與觀眾合影。
2017年之前,游友在蘇州一家企業(yè)研究塑料技術,是一個典型的工科男。大學里,他就喜歡搞喜劇、說相聲。2017年,受《脫口秀大會》第一季影響,他開始在蘇州接觸線下脫口秀。一開始,他也是兼職演員,2019年辭職開始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辦了一家脫口秀俱樂部。“我還是更喜歡做演員,去創(chuàng)作。”游友說,做了運營才知道,有一大堆紛繁復雜的事要自己處理,比如訂場地、約演員、售票、推廣、計算成本等。
游友介紹,目前蘇州脫口秀俱樂部有四五家,規(guī)模都不大。演員又都是兼職,不可能隨時約到。海瑞說,有一個星期從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都有演出,但他不可能每天都去。“我平時正常上班,一周去兩三場已經很多了,畢竟家里也要照顧。”
為了提升演出效果,游友會從上海等地請演員來蘇州演出。“那樣成本就比較大了。”他最大的心愿是培養(yǎng)本土的脫口秀演員。“蘇州確實有很多年輕人愿意來看脫口秀,不缺觀眾。”游友說,他每場演出后,會有50%—70%的觀眾主動掃他們的二維碼,表示下次還想來看。如果有更多的本土優(yōu)秀演員,那就能辦更多演出。同時,演員能有更多鍛煉、提高的機會。“總的來說,市場是大的,但需要更多的好演員。”游友對此信心滿滿。
韓大狗(前排左二)與觀眾合影(受訪者供圖)。
韓大狗是蘇州脫口秀圈公認的優(yōu)秀演員。95后的他,已拿下了多個全國線下演出冠軍。他還是圈子里為數不多的蘇州人,目前在上海工作,偶爾回蘇州兼職演出。韓大狗的看法與游友不謀而合。“好的演員需要一場場實地演出來磨練,目前蘇州的脫口秀規(guī)模不是很大,演員成長也較慢。”對此,韓大狗同樣樂觀,他認為脫口秀的市場總體是向上的,未來會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只有演的人多了,看的人多了,脫口秀才會更好。
脫口秀的意義讓時間去檢驗
韓大狗把脫口秀稱之為一種文化行為,他希望建立一種更好的文化生態(tài)。
內心的文化認同感在蘇州脫口秀圈子內,顯得異常堅定。就在接受采訪前一天,海瑞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將脫口秀稱之為碎片化、快餐化的娛樂形式。一天之后,他回想此事,依然會拍案而起:“他們都不懂脫口秀,在亂講。我不認為脫口秀是碎片化、快餐化的。”
海瑞解釋說,其實現在國內大家所說的“脫口秀”并不是真正的脫口秀(Talk show),而是單口喜劇(Stand-up comedy)。兩者都屬于舶來品,當年《脫口秀大會》把這種形式翻譯成“脫口秀”,大家都覺得挺好,因此就這么沿用下來了。國外真正的脫口秀(Talk show)是一種談話類節(jié)目形式,主持人與嘉賓一同討論某個社會熱點、社會現象,是一檔可以長達一兩個小時的完整節(jié)目,有很強的社會現實意義,有些話題是很深刻的。即便是單口喜劇,海瑞也不認為是快餐式無意義的,“比如美國的單口喜劇演員喬治·卡林,他的一個著名段子就是關于環(huán)保的”。
游友則認為,目前國內的脫口秀被認為碎片化、快餐化、無營養(yǎng),是空穴來風。“現在的演出基本上全是一個個段子拼接而成,缺好的段子,再加上一些短視頻平臺會將完整的段子切割成一小段一小段傳播,這樣更加劇了碎片化體驗。”游友說,脫口秀主要是通過演員吐槽身邊的事,讓觀眾覺得有共鳴或者覺得很荒謬,從而觸到笑點,是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的。也正因為如此,脫口秀才有這么多觀眾愛看。例如,脫口秀中關于職場、婚戀的段子會很多,也容易出“爆梗”,這背后的原因是:當代年輕人生活、工作壓力太大,對于這些話題,他們有廣泛的情感共鳴。
“很多傳統(tǒng)藝術形式在剛起步時,也是通過現實意義建立群眾基礎,然后才能不斷發(fā)展,在發(fā)展過程中,不斷增加它的社會價值、文學價值,慢慢才變成一種文化藝術。”游友說,好笑與深刻,其實并不沖突。馬克·吐溫是演說家,是西方脫口秀的“鼻祖”,但他也是美國著名的作家。
無論是海瑞、游友還是韓大狗,都對自己從事的脫口秀表演事業(yè)充滿了期待,期待有更多的優(yōu)秀演員創(chuàng)造更多優(yōu)秀的大眾喜聞樂見的劇目,吸引更多的觀眾走進劇場,讓脫口秀成為不只好笑的大眾藝術。(文中人名均為藝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