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猛了，竟然在京劇里聽到了‘脫口秀’”“00后第一部‘入坑’京劇”“看完想去學京劇了”……這是青年演員王夢婷領銜的京劇經典劇目《盜魂鈴》演出后，觀眾在社交媒體上的評價。自2024年年末首演，劇中“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的臺詞片段迅速“出圈”，網絡播放量近億;今年“五一”期間，升級版《盜魂鈴》又獲得了票房豐收。
在戲曲舞臺上，年輕人傳承傳統、探索現代。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獨家專訪時，荀派第三代傳人王夢婷說：“當年四大名旦創新的時候，也不會所有人都說好。我希望自己去嘗試，我接受一切評論。一出戲最終能不能留下來，要看觀眾買不買賬。”
《盜魂鈴》屬于京劇“玩笑戲”，以市井小戲的形式出現，大多沒有嚴格歷史可考，但在題材、人物和形式上充滿現實感。《盜魂鈴》脫胎于《西游記》，圍繞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故事展開。
京劇，這本就“高端的食材”，在年輕的傳承人手里，燉出了新的味道。除了那句“出圈”臺詞，劇中，王夢婷與馬派老生名家朱強合作表演的探戈舞，也成為話題。創作團隊還使用板胡來演繹經典曲目《一步之遙》，作為配樂。王夢婷回憶：“當時想，如何把這種國際化的舞蹈與中國的戲曲融合，最后我選擇用民族樂器中音板胡，讓觀眾覺得既新穎又不違和。”后來，網友評價看這段混搭表演，就像“坐在塞納河畔喝著豆汁兒”。
王夢婷出生于遼寧沈陽，上幼兒園時就開始學習舞蹈，到上小學時，考入遼寧省藝術學校(現并入沈陽師范大學)附小。“我先考的舞蹈專業，但我姥姥非常喜歡傳統藝術，就讓我也試一下戲曲，結果都考上了。姥姥就建議，要不就學戲曲吧，不僅能‘跳舞’，還能‘唱歌’。”就這樣，王夢婷走上了戲曲之路。但姥姥可能沒想到的是，在20多年后的京劇舞臺上，王夢婷真的跳起了探戈。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這句老話一點兒也沒過時。不到7歲就開始住校，王夢婷面臨著離開父母的心理鍛煉和學戲的嚴苛訓練。“當時的培養方式有點像老戲班。比如，練京劇身段中的山膀(表演者兩臂向左右伸展開，兩臂高過肩，兩掌略上揚，形似一個“山”字——記者注)，一練就是半小時。孩子累得受不了，胳膊耷拉下來，老師就拿小棍兒抽你。”王夢婷說，“確實苦，但不吃這個苦，我們的基本功不會這么扎實。”
看到學戲這么苦，王夢婷的媽媽心疼了，想讓女兒放棄，王夢婷不同意，堅持要求學下去。王夢婷說，小時候喜歡戲曲，更多是喜歡在舞臺上完成一場好的表演、得到老師和觀眾的掌聲;真正成為演員之后，才發現自己早已對這門藝術“愛得深沉”。
在王夢婷看來，荀派藝術在對人物的處理上尤為擅長，尤其是年輕活潑、可愛善良的人物，以及社會底層的真善美的人物;而在唱腔上，偏口語化，讓觀眾聽得更清楚，也更容易理解。
“精準把握荀派藝術的風格，再根據自己的條件，把荀派的東西融在身上。荀先生說過，學他，但不能復制他。可以學他的藝術理念、藝術技法，但不是為了模仿他。很多前輩藝術家繼承荀派，又有自己的理解，這樣才把荀派藝術傳承發展，這也是我現在所努力追求的。”王夢婷說。
“荀先生的思想非常前衛，在服裝、造型、唱腔上，都有時代的元素。比如，他在《杜十娘》的唱腔中融入京韻大鼓;《紅娘》中的蝴蝶結云肩，效仿的是當時俄羅斯女性的服飾。”王夢婷說，“現在我注重在服化道和舞臺表演中引入時代元素，實際上是荀派一以貫之的藝術理念。”
大部分非戲迷的年輕觀眾第一次知道王夢婷，是因為《盤絲洞》。“這是一出老戲，其中有一場戲是演員的個人才藝展示。每一位前輩在演這段的時候，都會加入自己的才藝。”王夢婷覺得，這種形式十分契合當下年輕人的口味，于是請老師幫助她復排這出戲，還在劇中加入了流行歌曲《芒種》。不出所料，《盤絲洞》在梅蘭芳大劇院首演后，王夢婷的舞蹈片段瞬間在短視頻平臺火了，這出戲也將在7月再次上演。
有了《盤絲洞》的成功，在創作《盜魂鈴》時，王夢婷的目標觀眾更傾向年輕人，加入年輕人能聽懂的流行語作為包袱。“傳統劇本中的一些臺詞是那個年代的幽默元素，在當下語境中，觀眾是聽不懂的。”為此，創作團隊在保留傳統幽默元素的同時，加入大量現代觀眾熟悉的內容，就比如總結為什么妖精沒吃上唐僧肉，原因是太注重食品安全，每次非得洗，從而引出本文開頭的那句著名臺詞。
“京劇是徽班進京、徽漢合流形成的，本就是包羅萬象的綜合性藝術。”王夢婷同時強調，市場青睞的，也并不只有“好玩”的。今年是荀慧生125周年誕辰，王夢婷主演的荀派經典《玉堂春》全本，塵封半個多世紀，復排上演。
“這出戲全本長達4個多小時，過去觀眾晚上沒有別的事，看到很晚也沒問題，但現在的觀眾看完還得趕地鐵。之前有的版本采取刪減到兩三個小時的方式，這一次，我們在尊重老劇本的基礎上，把戲拆解、擴充成了兩天的版本，讓觀眾看一部全本的‘連續戲’。”王夢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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