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希望你們能接受調解方案，這樣在時間上不會拖得更久，雙方損失也能減少……”馬建忠正在和一位當事人溝通。

馬建忠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民二庭庭長。4月24日下午兩點半，馬建忠剛剛結束上午的兩場庭審，20分鐘吃飯時間過后，又急忙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資料圖片)

“案子越積越多，時間拖得越久，審理越困難。”長期審理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的馬建忠向記者說道。近些年，巴州地區(qū)建筑行業(yè)蓬勃發(fā)展，引發(fā)的糾紛案件也隨之增多。

數據統(tǒng)計，2020年至2022年巴音郭楞全州兩級法院共受理建設工程施工合同類案件1719件，涉及人數2895人，金額達2.54億元。其中，巴州中院受理723件。

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審理難度大、審理周期長、專業(yè)性強，一直是民事審判工作的重點和難點。面對案件數量不斷遞增的態(tài)勢，如何破解這一難題，提升審判質效，成為擺在巴州中院面前的一道難題。

不只是就案說案，還要找問題、補短板

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的爭議內容和案件事實通常錯綜復雜，往往牽涉到建設、施工、監(jiān)理、設計、質量、安全等方面，涉及多個主體、環(huán)節(jié)、程序，證據材料數量大，法律關系難以認定。馬建忠回憶之前辦理的一起案件時說：“種種原因導致這類案件本身就要比一般的案件耗費更多時間。”

2012年12月，原告昌吉某建設公司與被告某供排水中心簽訂合同，對且末縣一處污水處理廠進行施工，工程于2016年8月經五方驗收并交付使用，但被告遲遲未向原告結算工程款。

工程造價涉及的基礎事實很復雜，驗收報告、施工合同、設計變更、工程量等很難查清，通常要委托第三方機構進行鑒定。

“由于原、被告雙方均對初審鑒定意見提出異議，又再次申請鑒定。第一次鑒定花費3個月，第二次鑒定花費2個多月。”馬建忠接著說，“案涉工程在巴州且末縣，距離巴州中院所在的庫爾勒市有700多公里。我們不去現場根本無法完全了解情況。”

歷經一年之久，經過勘查、鑒定、認定等流程，此案判定被告向原告支付相應工程款。

司法鑒定推進緩慢是導致案件審理周期長的一大原因。“雖然鑒定時間不算入審限期內，但這樣來來回回，無形中就延長了案件的審理周期。”馬建忠解釋道。

如何縮短司法鑒定時間，有效提升鑒定效率和質量？

2020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印發(fā)《全區(qū)法院對外委托鑒定機構入冊指引》的通知，按照文件要求，巴州中院在公開平臺上發(fā)布公告，符合相關標準要求的鑒定機構可自行申報，法院從行業(yè)許可、資質標準、業(yè)績等方面對鑒定機構進行評估，形成委托鑒定機構名冊。對于入選的鑒定機構，立案庭依托《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高級人民法院對外委托鑒定工作流程》，對其組織集中培訓學習。

巴州中院立案庭庭長徐勝蘭說：“目前涉及建設工程領域的鑒定機構有12家，并且以巴州本地符合鑒定要求的機構為主，這樣可以有效減少當事人訴累，提升審判效率。”

“信用考察是嚴把鑒定時間關和質量關的重要舉措。”徐勝蘭介紹說，立案庭會對各個不同鑒定機構的鑒定期限進行統(tǒng)計，對長期無故超時的鑒定機構作出預警提醒；對于拒不改正的，按程序從鑒定機構名冊中予以清除。同時在鑒定過程中加強與鑒定機構溝通，督促鑒定機構及時保質給出鑒定結論。

“以前司法鑒定時間短則數月，長則半年甚至一年。現在，鑒定時間基本可以在1個月內完成。遇到涉及建設工程這種鑒定內容多而雜的情況，可再延長30天。除了不可抗力的客觀因素影響外，嚴格控制鑒定期限。”徐勝蘭接著說。

即使通過司法鑒定獲得參考意見，仍需要法官根據審判經驗和建設工程專業(yè)知識予以甄別區(qū)分。

如何提升專業(yè)化水平？建設專業(yè)化審判團隊是提升審判質效的重要方面。一支業(yè)務知識過硬、實踐經驗豐富的隊伍，才能更高效便捷地化解專門糾紛。

巴州中院民二庭專門負責審理建設工程合同糾紛的一審、二審案件，目前有7名法官參與審理工作。為了提升法官的專業(yè)審判水平，民二庭長期組織法官進行業(yè)務培訓，學習建設工程領域最新司法解釋、典型案例等內容，并就審理中的難點問題進行討論交流，彌補專業(yè)知識短板，提升審理案件的準確性、嚴謹性和技術性。

不要藏著掖著，把問題擺到明面上來

“建這么大工程，拖欠工程款這么久，現在農民工一分錢也拿不到，這個案子得抓緊判啊！”

“這次是未招先建的問題，施工這么久了才進行招投標，完全不符合流程。現在施工的情況和中標合同已經不一樣了，雙方的主要問題是在這兒。”

“這類案件實在太多了，去年審理的案子就有這個問題，今年又有了。”

……

日前，針對一起建設工程案件，巴州中院民二庭的合議庭法官展開激烈討論。

說話間，大家正在對案件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交流，并由此產生對同類型案件存在問題的思考。從一案到多案，從案件本身到案件之外，這樣的討論在合議庭并不少見。

結合2020年至2022年全州兩級法院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審理情況以及合議庭長期研討分析成果，民二庭形成一份《巴州中院分析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特點并提出對策建議》的報告，并將該報告上報至自治州黨委和政府相關部門。

這是巴州法院強化府院聯(lián)動工作的一個縮影。自2021年構建府院聯(lián)動工作機制以來，巴州法院積極暢通與行政部門溝通渠道，加強與相關部門協(xié)作互動。

2021年2月4日，巴州法院與住建系統(tǒng)召開訴源治理座談會。結合法院案件審理實際情況，法官提出近年來建筑工程領域存在違法分包轉包、陰陽合同、未招先建等一系列問題，并提出“判決不一定是最優(yōu)解，調解反而可以達到雙贏。同時治理體系一定要規(guī)范化、形成機制，由行業(yè)領域協(xié)調發(fā)展”。

住建部門相關負責人對法院提出的工作思路予以肯定和支持，提出“讓信息多跑路，讓群眾少跑腿”，住建系統(tǒng)全力與法院共同推進訴源治理工作。

“我們要拓寬聯(lián)動渠道，信息共享，聯(lián)合懲戒。”住建部門提出相應建議。

目前，巴州中院與住建局等部門建立常態(tài)化聯(lián)動機制，結合具體問題不定期召開座談會，把真問題擺到明面上來，促進問題得到真解決。

“我們就是要把問題擺出來，而且這些都是我們審理過程中發(fā)現的真問題。更為關鍵的是，我們要慢慢把這些問題解決了啊！”馬建忠說道，“所有案件的背后都關乎老百姓的利益。比如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表面上看是施工方的拖欠，其實深層次可能是建設方拖欠施工方，施工方墊資施工，會占用大量流動資金，導致周轉不靈，就會引發(fā)拖欠工資款、影響設備維修等一系列問題。”

州政府、州中級人民法院、州檢察院每年定期召開由州長主持的府院聯(lián)動會議。2022年3月14日，自治州府院聯(lián)動推進法治政府建設工作會議第一次召開，會議通報了全州兩級法院各類案件立案審判執(zhí)行工作府院聯(lián)動情況。

“建設工程領域犯罪案件矛盾突出，如某房地產公司存在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犯罪，……社會影響面廣、矛盾化解難度大、追贓挽損十分困難。”“建設工程類案件大幅提升。這類案件的突出問題：1.拖欠工程款，占該類案件74%。2.未招先建，占該類案件8%。3.非法轉包、違法分包，占該類案件10%。4.不交付施工資料備案登記……”府院聯(lián)動情況通報結合典型案例，把建設工程領域的問題講得清楚、說得明白。

根據指出的問題，法院在會上提出對策建議，如建議住建、自然資源、市場監(jiān)督管理和稅務部門嚴厲打擊工程建設項目招投標違法違規(guī)行為，整治串通投標、規(guī)避招標、出借資質等突出問題；建議對大型建筑工程全面監(jiān)督，做到監(jiān)管工作重心前移、矛盾糾紛化解前置等。會后，州政府根據具體領域的改進舉措形成會議紀要，直接下發(fā)至相應部門推進落實。

對于“堅決查處建設工程領域違法違規(guī)行為”，會議紀要明確指出：此項工作由州中院與州住建局聯(lián)動推進，州市場監(jiān)管局等部門配合落實。

有了州政府層面的支持，府院聯(lián)動落實逐漸順暢。

據介紹，以前建設工程領域亂象頻生，窩工損失產生扯皮，因租賃物、腳手架這些具體材料費用支付引發(fā)糾紛……現在這類簡單案件少了，更多是涉及建設方和施工方、第三方等關系復雜的案件。住建部門對非法轉包、違法分包、不具備相應資質承包單位責令整改，嚴格把控資質審批，這類案件也在逐漸減少。

“建工領域逐漸向好，更多企業(yè)通過整改逐漸規(guī)范化、合規(guī)化。”馬建忠說道。

巴州中院研究室主任楊娜說：“自實施府院聯(lián)動以來，我們提出的問題和建議能被人聽到看到，還會接到被建議部門的反饋。大家體會到了自己工作涉及領域逐漸向好的變化，成就感、價值感大大提升。同時，很多問題逐漸解決了，老百姓能從中受益，法院整體形象也會有所提升。”

不止于坐堂斷案，還要深入一線，抓前端、治未病

“新疆某房地產開發(fā)公司給支付工程款了嗎？”

“支付了。我們現在建立了共管賬戶，工程款直接打到這個賬戶里。我們兩家公司現在還有合作關系呢。”

“那就好。案子解決了，您的煩心事也沒有了，這下可以好好經營了。”

在審結一起建筑施工合同糾紛案后，馬建忠等人對企業(yè)進行回訪調研，了解案款到賬情況。

2016年4月，原告某建設工程公司作為承包人，被告新疆某房地產開發(fā)公司作為發(fā)包人，針對新疆某商住樓項目，雙方簽訂《建設工程施工合同》。2018年工程竣工后，經竣工驗收為質量合格并交付使用。被告卻不認可合同，未及時支付工程款。

后經三次公開庭審，法院認定合同與中標合同一致，判定被告一次性支付原告工程款及利息。

在綠色網子圍住的施工地，幾棟樓同時在施工，吊臂高高向上運輸鋼材，伴著混凝土攪拌機的聲音，工人們埋頭干活。

“這里向下挖了多少米？”“排水怎么走？”“電纜這么走才對，現在電纜還能看到，后面電纜到墻里面就看不到了。”“這些隱蔽工程一定要和建設方簽訂合同，不能單獨做，現在做了后面建設方不認可，勢必會產生問題。”……在回訪該案的涉案企業(yè)時，有幾棟樓房正在施工，馬建忠一邊看著設計圖，一邊向負責人了解施工情況。

“電纜線符合國家標準嗎？”

“混凝土需要達到什么標號？有沒有經過建設方驗收？如果沒有經過驗收，后期出現工程質量問題很容易產生矛盾的。”

“合同約定是包工包料還是單包工？”

“工人們的保險買了嗎？”

馬建忠等人拿著施工合同，準確識別施工風險，告訴施工方應該怎么干，“我們盡量把工程問題和法律風險全部告訴他們，防患于未然。我們這樣做，企業(yè)負責人都非常配合，因為我們在真真切切幫助他們避免很多風險。遇到類似問題，以案釋法，爭取實現‘辦理一案、治理一片’的效果。”

今年2月底，巴州中院針對建設工程企業(yè)開展系統(tǒng)走訪調研，調研梳理了全州企業(yè)218家，圍繞在建工程、即將開建工程、專精高新工程等選定58家重點企業(yè)，為其提供法律咨詢，制定企業(yè)體檢表，進行企業(yè)風險防控提示，幫助企業(yè)答疑解惑、排憂解難。

法官不僅要坐堂斷案，而且要通過調研發(fā)現新情況、新問題。“巴州法院堅持能動司法，把訴源治理挺在前面，努力通過前端防控減少案件增量，將更多糾紛解決在早、在小、在萌芽狀態(tài)，實現法律服務與高質量發(fā)展共贏，全力打造一流法治化營商環(huán)境。”巴州中院黨組副書記、院長坎·巴太說。

一個個建設工程，猶如種子般扎根大地，為城鄉(xiāng)建設事業(yè)賦能助力。隨著建設工程的投入與推進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建設工程合同糾紛案件已逐漸成為社會治理中的重要一環(huán)。如何促進“案結事了人和”，推動建筑市場持續(xù)穩(wěn)定健康發(fā)展，讓更多利益方免受傷害？巴州中院敢于直面問題、積極破解難點、努力疏通堵點，一錘子接著一錘子敲，一件接著一件落實，實質性化解矛盾的探索一直在路上。(張悅)

(責編：薄晨棣、馬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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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汪東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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